第2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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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大娘一聽李母這話, 趕忙抓住機會道：“要找個孝順的兒媳婦是不難，但是你也知道，我們家小五是個大學生啊, 現在又是軍醫了，這軍醫和普通的醫生不同, 是有軍銜的。對了，那個軍銜就是軍官的意思, 是什麽中尉、排長之類的，我也聽不懂啦。那你說，我不能只顧著兒媳婦孝順，就隨便給小五找個吧？總得找個相配的吧？”陳大娘賣弄著昨天晚上從兒子那邊聽來的一些見識。
李母哪裏聽不出她的意思，陳大娘這話一則是在炫耀陳瑞厲害, 二則是在講條件。不過她也理解。如果她給先鋒找對象，肯定也是要挑剔一番的。所以李母順著陳大娘的話道：“可不是嘛，陳瑞有出息, 自然要找個條件好的。但也不能一味的光看條件，還要看姑娘自己出息不出息。再說這結婚嘛，也不是兩個人的事情, 還要看兩個家庭, 有時候姑娘好了, 但是家庭拖了後腿，那也不得勁。你說是不是？”
這話陳大娘是認同的：“可不是嘛。所以啊，我就想著，我們家小五是大學生，那我給他找個高中生, 這不過分吧？”
“不過分--------------梔子整理。”坦白說, 這要求李母真的覺得不過分, 不過，“那高中生如果找不到，初中生不行？”
“這……”老實說，初中生在陳大娘心中已經是很厲害的知識分子了。要知道在農村裏別說高中生，就是小學畢業的姑娘都少。像他們大隊裏，能念到高中的也就黎家的黎星一個了，可黎星這樣的姑娘她可看不上，啥活都不會幹，家裏還有被抓去勞教的奶奶。相比起來，背景清清白白的初中生就好多了。“這……初中生也可以考慮看看。”陳大娘糾結道。
李母聽了，會心一笑。
陳大娘繼續道：“光初中生也不行，得勤勞會幹活，當然了，如果端著鐵飯碗，那不幹活也行，等他們結婚了，我和他們一起住，我給你們做家務帶孩子。”
這話在李母看來也正常，誰家父母不是和兒子兒媳婦住一起的？“可不是，以後先鋒如果結婚了，他媳婦如果忙的話，讓他們把孩子送來這裏，我給他們帶。”
陳大娘仿佛找到了知音：“那不行，你得跟著他們隨軍，去那邊給他們帶孩子。這兒媳婦工作忙了，家務活也顧不上，飯也顧不上，你這還不得給他們去做飯？”
李母想想也是，但是……她又搖搖頭：“我去不了，先不說悅悅還沒結婚，再說了，我還有大寶小寶，帶著他們去隨軍，如果先鋒媳婦不願意，反而讓他們小兩口吵架了。”
陳大娘哼了聲：“那這樣的姑娘你就別讓先鋒娶，你得硬氣。”
李母苦笑，如果兒子喜歡，她這個當娘哪裏硬的過兒子啊？而且她就一個兒子了，不像陳大娘兒子多，以後哪個都能依靠。“不說先鋒了，說說你們家陳瑞吧，還有什麽條件嗎？”
陳大娘就喜歡聊自己的兒子：“還有呢，這姑娘得是農村人，城裏人難弄，城裏的姑娘養的嬌，會看不起我們農村人，我可不想整天受兒媳婦的白眼。”如果是農村的兒媳婦，還不是隨她拿捏。
李母笑笑，她們這些農村婆婆都怕城裏的兒媳婦。
陳大娘繼續道：“還有一個，就是姑娘要長得好，我家小五長得俊，如果姑娘長得不好，我怕誤了後代。”
李母想了想，黎悅雖然黑了點，但是五官還是長得好的。想到這裏，她便直接問了：“你看我們家悅悅怎麽樣？”反正就她們兩人，她也不想試探，“悅悅現在過繼到我們家了，我是拿她當親生閨女看的，以後她結婚了，我也會給她準備一份體面的嫁妝，先鋒這個當哥的肯定也會照拂她的。”
陳大娘就是因為黎悅才過來的，說句實在話，黎悅這個人吧，如果是以前，她肯定是看不上的，但是現在黎悅攀上了李家，又有些不同了。陳大娘為難道：“妹子，我也跟你坦白，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，黎悅這姑娘嘛，我也是看著長大的，她是個勤勞的孩子，但是吧，她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，和我兒子不相配。”這話也算給黎悅留了體面，沒有直接說黎悅配不上陳瑞。
李母笑了笑道：“陳家嫂子，我也給你透個底，我們悅悅初中畢業是沒問題的。”語氣裏帶著驕傲，這個閨女啊，實在認的好。
陳大娘吃了一驚：“這話怎麽說來著？”看李母的樣子不像是假的，這讓陳大娘更加好奇了。
李母道：“3月初的時候我們家悅悅去上學了，入學測試之後直接上了三年級，這事情你聽說了吧？”李母因為過繼了黎悅，所以少不得有人來她面前打聽事情，李母驕傲的把黎悅跳級念三年級的事情也宣揚了一遍。
所以大隊裏還真沒人不知道這件事。
陳大娘點點頭：“聽說了，這又咋的了？”
李母道：“那你可不知道了，我們家悅悅有那個讀書的天賦，這學期結束要跳級念五年級了，到時候考初中是沒問題的，這不妥妥的初中生了嗎？如果到時候悅悅能考上高中，我肯定也是送她去念高中的。”
陳大娘一聽，這黎悅在她心中的分量又變了。小學沒畢業、初中畢業生、高中畢業生，這三個等級的人在陳大娘心中完全是不一樣的。
李母又道：“悅悅過繼到我們家了，黎家那邊是沒有臉來鬧她的，畢竟悅悅的命是我們家先進救的，也就是說，我們李家就是悅悅的娘家，陳家嫂子還怕我來打秋風不成？”
“呸呸呸……我們家這秋風，你還稀罕打啊？”陳大娘打趣，這村子裏最富有的就是李家了，她可是聽兒子說了，李先鋒得有95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呢。“這黎家我可不怕。”她手裏握著黎奶奶去被警察同志抓走的秘密呢，黎家敢來找她兒媳婦的麻煩，她就直接威脅她。她結婚第二天就能和婆婆小姑子吵架的，結婚一個月就能帶著男人分家的，還能從她摳門的婆婆手中分到東西，她可不是個怕事的。
再說了，她現在有五個兒子，四個兒媳婦，出門打架誰怕誰啊？
黎家不是問題，黎悅本身從那天辦公室裏就可以看出，是個聰明的。而且過繼到李家之後，上工學習兩不耽誤，最重要的是，她看得出李母很看重這個女兒，這才是黎悅最大的價值。能和李母做親家，她當然是願意的。背景不是問題、學識不是問題、長相雖然黑了點，但是五官也是好的，這也不是問題。
陳大娘再想挑刺，發現自己竟然挑不出刺了。不過，她也沒有馬上就同意。“這事兒我得再想想。”陳大娘想了想又道，“我們家小五才十八歲，也還早，我想再等兩年。”言下之意，她還想再觀摩觀摩黎悅。
李母附和道：“可不是嘛，我們家悅悅也才十六歲，我可不舍得她這麽早定下來，這姑娘家啊，在娘家才是嬌客。”
陳大娘聞言，不由的嘆氣道：“黎悅到了你們家，可真是她的福氣。”這句話她是放輕了說的，不想讓黎悅聽見，免得姑娘多想。
李母卻搖搖頭，認真道：“我能有這樣的閨女，是我的福氣。”她也是放輕了聲音說的，同樣不想黎悅聽見。旁人都以為是黎悅占了他們家的好，可是只有李母自己清楚，黎悅是個好的，沒有過繼到他們家，以黎悅的腦子，定然也能過得好。而且，黎悅為人敞亮。唯一遺憾的是他們家先進……不想這個了。“陳家嫂子，我得趕著去上工了。”
陳大娘：“啊喲……你看看我，這都耽擱了你不少時間了，我也得去上工了。”
兩人從屋子裏出來，見黎悅背對著她們，跟大寶小寶在玩。
陳大娘的眼神直接落在了黎悅的身上，從她的頭到腳，連屁股都沒放過，都說女人屁股大好生養嘛。不過……黎悅的屁股不大。但黎悅年紀還不大，養養或許能把屁股養大。陳大娘壓根兒沒註意到，自己已經把黎悅當兒媳婦在考慮了。
這麽“熱情”的視線，黎悅哪裏沒感受到，她轉過頭，笑著道：“娘，你和嬸子聊好了？時間差不多了，咱們的去上工了。”
李母道：“聊好了，走吧，去上工了。”
陳大娘道：“怪我怪我，都忘記時間了。”
陳大娘平時不怎麽上工，除非是農忙的時候。因為家裏有一個斷腳的陳大叔，平時生活不是很方便，陳大娘要照顧他。
陳大娘回到家的時候，看見陳大叔在院子裏，陳瑞蹲在他的旁邊。陳大叔這些年養的還不錯，主要是陳家勞動力多，四個兒子加四個兒媳婦，妥妥的八個壯力，每年工分都能掙200塊錢。雖然孫輩也有出生了，但孩子還小，且才四個，所以吃不窮老子。
“你爹的腿也就這樣了，都切了一半了，還能怎麽治？”陳大娘走到他們身邊道。
陳大叔斷了腿是真的斷，一只腿好的，另一只膝蓋以下斷了被截肢了。這些年陳大娘每天給他按摩給他吃雞蛋補身體，腿倒是沒有萎縮，但是也瞧不出什麽希望了，畢竟斷了的腿還能再長出來不成？
陳瑞把他爹的腿仔細的檢查了一邊，然後道：“可以裝假肢。”
“假肢？”陳大娘自然不懂的，“是假的腿？”
雖然國家從45年開始就有假肢廠的建立，是為了那些殘疾軍人的需要，但洪旗生產大隊偏僻，縣城裏也沒有假肢，而且那個時候還沒建國，像陳大叔這樣的老百姓既沒有錢安裝假肢，也沒有軌道安裝假肢。58年陳瑞考上了軍醫大學，也就是那一年，全國各省陸續建立了假肢廠，所以陳瑞對假肢才有了深入的了解。
因為身處這個行業，所以陳瑞還知道了一些內幕消息，比如59年的時候，赴蘇國考察組歸來，國內關於假肢的理論和生產，有了進一步的提高。這次回老家之前，陳瑞特意拜托人幫忙，去研究過假肢，現在又看了陳大叔的情況，他心裏就有底了。
陳瑞解釋：“是根據人的腿型定制的，安裝上之後爹就能正常的走路了，平時不爬山、不上工、不做激烈的運動都沒有問題。就是走出去看看，或者去地裏摘個菜，都沒影響的。”
陳大叔和陳大娘聽到陳瑞這樣說，夫妻倆的眼睛都亮了。“那……那貴不貴？”陳大叔最先考慮到了錢的問題。
“就是貴也要安裝。”陳大娘道，“你都多少年沒有走出去了？而且咱家有錢。”家裏以前是沒錢的，錢都是這兩年存下的，因為幹活的人多，所以才能存了錢，“這兩年大家工分掙來的錢，加上小五寄來的獎金補貼，我存了700了。”
陳瑞道：“我來的時候詢問過，安裝好一點的大概600就夠了。”
陳大叔一聽，趕忙道：“那算了，這可是一家人所有的存款了。我這十幾二十年也過來了，算了算了。”
陳大娘聽到也覺得貴，但是她想的更多：“小五啊，那那個假肢能用多久？”
陳瑞：“十年以上是沒問題的，就算以後要換，我掙錢了，也換得起。”
陳大娘一算，兒子一年的工資有700多，的確換的起。所以她咬咬牙道：“換。”
“老婆子……”陳大叔看向陳大娘，他是向往自己能站起來的，雖然住著拐杖也能站起來，可到底褲腿地方空蕩蕩的，這感覺不一樣。出門也不方便，所以他自從斷了腳，就沒有出過家門，都十多年了。
“別娘們兮兮的，咱家小五有出息了，還怕以後日子過不下去嗎？”陳大娘很有魄力道，“小五，那什麽時候能給你爹做這個假肢啊？”
陳瑞道：“我把爹的情況整理出來，下午就去郵電局把資料寄出，然後再給人打個電話，具體的等通知。”
陳大娘：“娘也不懂這個，你安排就好。”
中午，等陳家四個哥哥和四個嫂嫂下工回來，知道陳大叔的腿安裝了假肢可以站起來了，都非常高興。不過，在聽到需要600塊的治療費之後，陳家嫂子們有些心疼，陳家四個哥哥倒是舍得的，他們家以前條件不好，爹斷了腿，娘又是一個婦道人家，所以需要他們兄弟團結。現在爹能有機會站起來了，他們當然不會出過這個機會。
所以陳家嫂子們心疼錢也沒有用，且不說家裏是陳大娘當家，就是在陳家四個哥哥的心中，家人是最重要的。由不得她們反對。
不僅如此，陳大哥還叮囑兒子：“華東，你得像你小叔學習，你看你小叔多有出息，不僅是大學生，還是醫生，都把你爺的腿給醫好了。”
陳大哥今年28歲，長子陳華東今年9歲，在念小學一年級。長女陳華梅今年五歲，平時撿柴挖野菜，別看年紀小，做事情可非常利索。
陳二哥今年26歲，長女陳華蘭今年4歲，平時跟著陳華梅這個堂姐撿柴挖野菜。
陳三哥今年23，長子陳華南，今年3歲，平時跟著陳大叔關在家裏。
陳四哥今年22，陳瑞念大學那年結婚的，過了四年了，還沒有孩子。陳四嫂是家裏最沒存在感的人，因為結婚四年還沒懷上，所以心裏很自卑。不過陳大娘從來不罵她，她可不是那種稀罕孫子的人，她都生了五個兒子了，孫子孫女該是兒子兒媳婦操心的事情，又不是在她這裏斷了香火。
也因此，不知道陳大娘想法的陳四嫂對這個婆婆感激到言聽計從的地步了，比陳家四個哥哥還聽陳大娘的話。
下午吃了午飯，陳瑞就把自己整理出來的關於陳大叔腿傷的資料拿去郵電局寄了，他個子高腿又長，所以步伐大。而且在軍校每天都訓練成習慣了，走路的速度也快。
黎悅吃了午飯，下午就離開了洪旗生產大隊，要去學校上課，從這個月開始，她開始學四年級的知識了。她用了三月份一個月的時間，把三年級的知識都學完了。張老師見她實在聰明，所以就私下教她四年級的知識了，也因此，等到這學期末，她能把四年級的知識學完，然後跳級去五年級。當然，她也要考五年級的入學測試。
不過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情，前兩天她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李母。
黎悅拎著手工細藤編織包悠閑的走著，這手工細藤編織包是她特意找人做的，支付了五斤大米，顏色雖然是枯草的顏色，但是手柄的地方她纏了一圈布，正面繡了一個五角星，外形就跟後世D家的手工編織菜籃子包一樣。黎悅也沒有想過，在這個年代，她還能時尚一把。
黎悅今天在手工編織包裏放了兩個蘋果，半斤紅糖，她準備拿去給張老師的，感謝她私下給自己補習。
“咦？”黎悅突然看到有一道身影從自己的身邊快速的走過，這不是陳瑞嗎？黎悅頓時大喊，“陳瑞小哥哥……”
陳瑞聽到身後有人叫他，便停下腳步，回頭一看，竟然是黎悅：“黎悅同志你好。”然後轉過身，繼續快步的離開了。
“陳瑞小哥哥，你等等我啊……”黎悅跟了上去，今天午飯的時候，李母跟她說了陳大娘和她的談話，黎悅倒不是不介意陳大娘要觀摩觀摩的，畢竟她只是覺得陳瑞長得好又有趣，可以先養成，又不是說她現在非陳瑞不嫁。
陳瑞聽到後面的叫聲，走的更快了。雖然他不認為她是壞姑娘，但是……他就是想和她保持距離。
我草……黎悅想罵植物了，這小哥哥走路的樣子，分明把她當成母老虎了。黎悅倒不是追不上，只不過：“啊喲……”黎悅大叫一聲，“陳瑞小哥哥，我腳好疼……”
陳瑞腳步一頓，他懷疑的轉過身，結果看見黎悅倒在地上。她低著頭，手摁著自己的腳。出於彼此認識，對方又是李先鋒的妹妹，所以陳瑞沒有把黎悅往壞處想，就走了過去了。如果是別的不相熟的姑娘，陳瑞壓根兒不會動。他娘說過，不管女同志遇到什麽問題，都要保持距離，免得對方訛上他。他走到黎悅面前，然後蹲下身：“把手拿開，讓我看看。”
黎悅拿開手。
陳瑞卷起她的褲腳，頓時聞到了一陣香味，他晃了一下神，下意識的去想，這是什麽香味？花香？
黎悅不知他所想，可憐兮兮道：“陳瑞哥哥，我腳疼，怎麽辦呀？”16歲的姑娘，聲音很清脆，帶著幾分軟糯，聽起來很無助。
陳瑞從沒和女同志這樣接觸過，14歲之前他學校家裏兩點一線，所有的心思都在學習上。14歲考上大學，他在那個時候也算是少有的天才少年了，和他同屆的都比他大上四五歲，更何況比他高幾屆的，年齡比他更大，所以哪有女同志會特意和他接觸？
再加上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少，軍醫大學的大學生更加少，而軍醫大學的女大學生更是少之又少了。所以陳瑞這會兒突然和女同志這樣接觸，讓他不知所措了一會兒。不過他是醫生，在任何情況都是把病人擺在第一位的，所以馬上回過神。“你別擔心，我先看看你的腳。”接著，他脫下她腳上的布鞋，布鞋幹幹凈凈的，只腳底有些泥。脫鞋子的時候，陳瑞細心的問，“腳疼嗎？”
黎悅搖搖頭：“不疼。”
陳瑞道：“那應該沒什麽問題，我再脫了你的襪子看看。”
黎悅嗯了聲，她不敢開口，怕自己笑出聲，然後被她發現自己是騙他的。
黎悅穿了一雙白色的襪子，是末世的時候收集的棉襪，她今天上午上了工，所以中午又洗了澡，出過汗去過地裏不洗澡，她可受不了。原主畢竟年輕，皮膚底子還很好，這一個月來，她每天往身上塗身體乳，效果是很明顯的。皮膚光滑了，也更加的細膩了。陳瑞剛才聞到的香味，就是她身上身體乳的味道。
脫了襪子的時候，身體乳的香味尤其明顯。
作為一個醫生，陳瑞對味道是特別敏感的，他聞著她身上的香味，覺得鼻子有些癢。再看著她光滑的腳，還有那微微勾起的腳趾，陳瑞覺得手都有點癢了。“你……的腳上沒有淤青，也沒有紅腫，沒什麽問題的，穿上襪子和鞋子吧。”他的聲音沒有剛才那麽嚴肅，耳根子也悄悄的紅了。他整個人猛地站起，還後退了幾步。
“真的嗎？真的沒問題嗎？”黎悅有些擔心道，“可是我現在動一動還有些疼。”
陳瑞聞言，又看了一眼她的腳：“真的沒問題，我是專業的，你相信我。”
黎悅朝著陳瑞一笑：“我相信你。”她穿上襪子，又穿上鞋子，然後一拐一拐的往前走幾步。
陳瑞下意識的又想後退，但是看著她一拐一拐的樣子，還是忍住了：“你要去鎮上買東西嗎？你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給你帶，你腳疼還是不要繼續走路了。”盡管在他看來她的腳有點問題都沒有，大概就是扭一下，過一會兒就會好了。
黎悅搖搖頭，帶著輕快的聲音道：“我要去周家村生產大隊小學念書，我在那邊念三年級，不過下學期要跳級念五年級了。陳瑞哥哥，你以前也是在周家村生產大隊小學念小學的嗎？”
陳瑞再次聽到她喊自己陳瑞哥哥覺得有些怪：“你……你叫我陳瑞同志就好了。我念小學的時候周家村生產大隊還沒有小學，我是在鎮上念的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”啊字拖的有些長，聽起來主人的心情不怎麽好。“好可惜哦，我本來還以為能和陳瑞哥哥做校友的。”
“你……”見她又叫自己陳瑞哥哥了，陳瑞很是無奈，他娘沒教他這個時候該怎麽辦。他想糾正她，可是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，他忍了忍，“我初中是在公社上的，高中在縣一中，如果你能考上初中和高中，我們也能做校友。”想了想，又補了一句，“我大學是第一軍醫大學，也歡迎你去考。”
黎悅一聽，馬上笑意盈盈的看著他：“我會努力的，我想和你做校友。”
陳瑞看到她的眼中仿佛有了光，這才發現她的眼睛特別大，烏黑烏黑的，她額頭也很高，他娘說額頭高的人特別聰明。她的鼻子也很挺，不過有些小巧，她的嘴唇紛紛的，看上去很水潤……陳瑞趕忙移開視線，他娘說……他娘說什麽來著？他現在想不起他娘說的話了。
黎悅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，偷偷笑著，她穿書一個月，從沒停止過護膚，現在沒什麽煩心事，所以每日都讓自己保持著最佳的狀態，比如每天塗潤唇膏。她今天塗了一款水粉變色潤唇膏，很適合春天，也適合這個年紀。
黎悅從手工編織包裏拿出一個蘋果，偷偷的塞進陳瑞的手心裏。
陳瑞正在拼命的想他娘說的話，感覺到手裏被人塞了東西，他低頭一看，只見是個紅彤彤的大蘋果。蘋果很紅，就像她的唇一樣。
不不不不……陳瑞搖搖頭。
“陳瑞哥哥，謝謝你昨天送了我一路，也謝謝你今天幫我看腳，請你吃蘋果。”黎悅把蘋果塞進他手裏，就馬上收回手了。
陳瑞馬上把蘋果還給她：“不行，我娘說男同志不能隨便要女同志的東西，也不能占女同志的便宜。”
黎悅道：“可是你沒有占我的便宜啊，這只是我的感謝。如果非要說占便宜的話……陳瑞哥哥，你剛才摸我的腳了，算不算占便宜？”
“你……”陳瑞瞪大了眼睛，不敢相信的看著黎悅，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。
噗嗤……黎悅笑出聲：“我跟你開玩笑呢，你這個樣子真可愛。”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裏帶著委屈，實在太勾魂了。
“你……”陳瑞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人，尤其是在和人相處上，他唯一的口才大概都用在學習上了，碰到和醫學有關的事情，他能滔滔不絕的講上幾個小時。
黎悅擔心他把蘋果還回來，她小跑了幾步和陳瑞保持距離：“陳瑞哥哥再見了，我往這條路走。”然後腳步輕盈的跑了起來，哪裏像是腳受傷的樣子。
陳瑞看著她的背影，只有一個想法，她騙了他。但是，他又不生氣。
黎悅到了周家村生產大隊，還沒到上課時間，她先去了大隊長家。“張老師在嗎？”
學校還沒上課，老百姓們也還沒上工，大隊長家院子裏蹲著站著好幾個人，這年頭講究多子多孫，一家子人除非家長年紀實在大了，或者身體要不行了，不然極少有分家的。所以這大隊長家才這麽多人。
大家是認識黎悅的，黎悅來小學報道那天，李母帶著她先來的就是大隊長家。
“我媳婦在裏面。”張老師的丈夫，也就是大隊長的長子周森道。這周家村生產大隊有七成的人都姓周。說著，他又朝裏面喊，“月琴，你學生來找你了。”
“來了來了……”張老師利用休息的時間在補衣服，聽到男人的聲音趕忙出來了，看到是黎悅，她歡喜道，“黎悅，你怎麽來了？快來屋裏坐。”她招呼黎悅進了自己和周森的房間。
張老師身為老師，很愛幹凈，屋子裏整潔不說，還有一些熟悉的花香味。黎悅隨即看到了一邊的蘭花盆栽，難怪覺得花香熟悉，原來是蘭花啊。
張老師招呼她坐下：“黎悅你坐一會兒，我去給你倒茶。”
“老師不用的。”黎悅趕忙道，“老師，我來就是想和你說件事情，我……可以把門關上嗎？”
張老師一聽有些緊張，還以為學生要講什麽秘密，趕忙去關了門：“黎悅，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？你放心的跟老師講，如果是大事情，老師會和你一起想辦法。”
黎悅笑了笑：“不是什麽大事情呢，我是來感謝老師的，謝謝老師這段時間為我補習，您辛苦了。這是我的一些心意，請老師不要拒絕。”接著，她把兩個蘋果和半斤紅糖拿了出來。她拿的不多，並不是不舍得，而是以她現在的條件，拿的多了反而讓張老師擔心。
張老師看到這些東西，心裏是感動的，她的付出雖然不求回報，但是學生感恩是另一回事了。不過：“這東西你拿回去吃，老師不能收。”
黎悅才不會拿呢，她還孩子氣的強調：“這可是我給弟弟妹妹吃的，老師不收也不行，老師我先去學校了。”說著，她拉開門逃走了。
張老師看著她的背影，真是哭笑不得。
周森見黎悅走了，走進了房間：“怎麽了？那姑娘怎麽跑的那麽快？”
張老師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，輕聲道：“孩子特意送來的，感激我給她補習。”而黎悅剛才要關門的用意她也明白，不關門讓外面的人看見了，說不得大家都要分。但如果大家沒看見，她可以把蘋果留著給兒子女兒慢慢吃，就是紅糖也能給兒子女兒補身體。“這孩子不僅聰明，還細心，她下學期跳級念五年級肯定沒問題的，說不得初中還能跳級呢，這是我教過的最聰明的學生了。”身為一個老師，她為這個職業而覺得光榮，能教到這麽聰明的學生，她更是高興。所以為了不讓孩子浪費光陰，她私下就抽出時間給孩子補習了。
周森聽了道：“倒是個有心的。”
……
陳瑞到了郵政局，先給前輩打了電話，這研究假肢的前輩是他通過老師認識的，打了電話確認了相關問題之後，他就把資料給前輩寄出了。
寄了資料，他手中除了蘋果什麽都沒有了。
“軍人同志，你這蘋果是供銷社買的嗎？”一位大媽見陳瑞手中的蘋果品相好，忍不住問。如果是供銷社買的，她也想去買一些給家裏的大孫子吃。
陳瑞搖搖頭。
大媽見這個蘋果很大，足有半斤，她又問：“軍人同志，你這個蘋果換嗎？”自從國家允許物質自由交易以來，很多人就光明正大的交易了。
陳瑞道：“不換。”這是黎悅送給他的，他打算回到村子裏再還給她。
大媽見狀，也就不說了。
陳瑞回到家的時間還早，不過三點半，不過陳大娘已經在廚房忙碌了。陳家院子裏除了去上學的陳華東不在，五歲的陳華梅帶著弟弟妹妹在玩。見小叔回來了，他們叫道：“小叔。”
爹娘都說小叔是整個大隊最聰明，最有出息的人，在小叔面前要像在奶奶面前一樣乖。三個孩子一邊叫著小叔，一邊盯著小叔手裏的蘋果，還巴拉一下嘴巴，口水要流出來了。
陳瑞點點頭，陳瑞從部隊回來什麽吃的都沒有帶，他離家時自己還是孩子，回家時迫切的想娘，哪裏會記得給侄子侄女帶東西，這會兒見他們盯著手中的蘋果，他為難了，這蘋果他是要還給黎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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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母哪裏聽不出她的意思，陳大娘這話一則是在炫耀陳瑞厲害, 二則是在講條件。不過她也理解。如果她給先鋒找對象，肯定也是要挑剔一番的。所以李母順著陳大娘的話道：“可不是嘛，陳瑞有出息, 自然要找個條件好的。但也不能一味的光看條件，還要看姑娘自己出息不出息。再說這結婚嘛，也不是兩個人的事情, 還要看兩個家庭, 有時候姑娘好了, 但是家庭拖了後腿，那也不得勁。你說是不是？”
這話陳大娘是認同的：“可不是嘛。所以啊，我就想著，我們家小五是大學生，那我給他找個高中生, 這不過分吧？”
“不過分--------------梔子整理。”坦白說, 這要求李母真的覺得不過分, 不過，“那高中生如果找不到，初中生不行？”
“這……”老實說，初中生在陳大娘心中已經是很厲害的知識分子了。要知道在農村裏別說高中生，就是小學畢業的姑娘都少。像他們大隊裏，能念到高中的也就黎家的黎星一個了，可黎星這樣的姑娘她可看不上，啥活都不會幹，家裏還有被抓去勞教的奶奶。相比起來，背景清清白白的初中生就好多了。“這……初中生也可以考慮看看。”陳大娘糾結道。
李母聽了，會心一笑。
陳大娘繼續道：“光初中生也不行，得勤勞會幹活，當然了，如果端著鐵飯碗，那不幹活也行，等他們結婚了，我和他們一起住，我給你們做家務帶孩子。”
這話在李母看來也正常，誰家父母不是和兒子兒媳婦住一起的？“可不是，以後先鋒如果結婚了，他媳婦如果忙的話，讓他們把孩子送來這裏，我給他們帶。”
陳大娘仿佛找到了知音：“那不行，你得跟著他們隨軍，去那邊給他們帶孩子。這兒媳婦工作忙了，家務活也顧不上，飯也顧不上，你這還不得給他們去做飯？”
李母想想也是，但是……她又搖搖頭：“我去不了，先不說悅悅還沒結婚，再說了，我還有大寶小寶，帶著他們去隨軍，如果先鋒媳婦不願意，反而讓他們小兩口吵架了。”
陳大娘哼了聲：“那這樣的姑娘你就別讓先鋒娶，你得硬氣。”
李母苦笑，如果兒子喜歡，她這個當娘哪裏硬的過兒子啊？而且她就一個兒子了，不像陳大娘兒子多，以後哪個都能依靠。“不說先鋒了，說說你們家陳瑞吧，還有什麽條件嗎？”
陳大娘就喜歡聊自己的兒子：“還有呢，這姑娘得是農村人，城裏人難弄，城裏的姑娘養的嬌，會看不起我們農村人，我可不想整天受兒媳婦的白眼。”如果是農村的兒媳婦，還不是隨她拿捏。
李母笑笑，她們這些農村婆婆都怕城裏的兒媳婦。
陳大娘繼續道：“還有一個，就是姑娘要長得好，我家小五長得俊，如果姑娘長得不好，我怕誤了後代。”
李母想了想，黎悅雖然黑了點，但是五官還是長得好的。想到這裏，她便直接問了：“你看我們家悅悅怎麽樣？”反正就她們兩人，她也不想試探，“悅悅現在過繼到我們家了，我是拿她當親生閨女看的，以後她結婚了，我也會給她準備一份體面的嫁妝，先鋒這個當哥的肯定也會照拂她的。”
陳大娘就是因為黎悅才過來的，說句實在話，黎悅這個人吧，如果是以前，她肯定是看不上的，但是現在黎悅攀上了李家，又有些不同了。陳大娘為難道：“妹子，我也跟你坦白，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，黎悅這姑娘嘛，我也是看著長大的，她是個勤勞的孩子，但是吧，她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，和我兒子不相配。”這話也算給黎悅留了體面，沒有直接說黎悅配不上陳瑞。
李母笑了笑道：“陳家嫂子，我也給你透個底，我們悅悅初中畢業是沒問題的。”語氣裏帶著驕傲，這個閨女啊，實在認的好。
陳大娘吃了一驚：“這話怎麽說來著？”看李母的樣子不像是假的，這讓陳大娘更加好奇了。
李母道：“3月初的時候我們家悅悅去上學了，入學測試之後直接上了三年級，這事情你聽說了吧？”李母因為過繼了黎悅，所以少不得有人來她面前打聽事情，李母驕傲的把黎悅跳級念三年級的事情也宣揚了一遍。
所以大隊裏還真沒人不知道這件事。
陳大娘點點頭：“聽說了，這又咋的了？”
李母道：“那你可不知道了，我們家悅悅有那個讀書的天賦，這學期結束要跳級念五年級了，到時候考初中是沒問題的，這不妥妥的初中生了嗎？如果到時候悅悅能考上高中，我肯定也是送她去念高中的。”
陳大娘一聽，這黎悅在她心中的分量又變了。小學沒畢業、初中畢業生、高中畢業生，這三個等級的人在陳大娘心中完全是不一樣的。
李母又道：“悅悅過繼到我們家了，黎家那邊是沒有臉來鬧她的，畢竟悅悅的命是我們家先進救的，也就是說，我們李家就是悅悅的娘家，陳家嫂子還怕我來打秋風不成？”
“呸呸呸……我們家這秋風，你還稀罕打啊？”陳大娘打趣，這村子裏最富有的就是李家了，她可是聽兒子說了，李先鋒得有95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呢。“這黎家我可不怕。”她手裏握著黎奶奶去被警察同志抓走的秘密呢，黎家敢來找她兒媳婦的麻煩，她就直接威脅她。她結婚第二天就能和婆婆小姑子吵架的，結婚一個月就能帶著男人分家的，還能從她摳門的婆婆手中分到東西，她可不是個怕事的。
再說了，她現在有五個兒子，四個兒媳婦，出門打架誰怕誰啊？
黎家不是問題，黎悅本身從那天辦公室裏就可以看出，是個聰明的。而且過繼到李家之後，上工學習兩不耽誤，最重要的是，她看得出李母很看重這個女兒，這才是黎悅最大的價值。能和李母做親家，她當然是願意的。背景不是問題、學識不是問題、長相雖然黑了點，但是五官也是好的，這也不是問題。
陳大娘再想挑刺，發現自己竟然挑不出刺了。不過，她也沒有馬上就同意。“這事兒我得再想想。”陳大娘想了想又道，“我們家小五才十八歲，也還早，我想再等兩年。”言下之意，她還想再觀摩觀摩黎悅。
李母附和道：“可不是嘛，我們家悅悅也才十六歲，我可不舍得她這麽早定下來，這姑娘家啊，在娘家才是嬌客。”
陳大娘聞言，不由的嘆氣道：“黎悅到了你們家，可真是她的福氣。”這句話她是放輕了說的，不想讓黎悅聽見，免得姑娘多想。
李母卻搖搖頭，認真道：“我能有這樣的閨女，是我的福氣。”她也是放輕了聲音說的，同樣不想黎悅聽見。旁人都以為是黎悅占了他們家的好，可是只有李母自己清楚，黎悅是個好的，沒有過繼到他們家，以黎悅的腦子，定然也能過得好。而且，黎悅為人敞亮。唯一遺憾的是他們家先進……不想這個了。“陳家嫂子，我得趕著去上工了。”
陳大娘：“啊喲……你看看我，這都耽擱了你不少時間了，我也得去上工了。”
兩人從屋子裏出來，見黎悅背對著她們，跟大寶小寶在玩。
陳大娘的眼神直接落在了黎悅的身上，從她的頭到腳，連屁股都沒放過，都說女人屁股大好生養嘛。不過……黎悅的屁股不大。但黎悅年紀還不大，養養或許能把屁股養大。陳大娘壓根兒沒註意到，自己已經把黎悅當兒媳婦在考慮了。
這麽“熱情”的視線，黎悅哪裏沒感受到，她轉過頭，笑著道：“娘，你和嬸子聊好了？時間差不多了，咱們的去上工了。”
李母道：“聊好了，走吧，去上工了。”
陳大娘道：“怪我怪我，都忘記時間了。”
陳大娘平時不怎麽上工，除非是農忙的時候。因為家裏有一個斷腳的陳大叔，平時生活不是很方便，陳大娘要照顧他。
陳大娘回到家的時候，看見陳大叔在院子裏，陳瑞蹲在他的旁邊。陳大叔這些年養的還不錯，主要是陳家勞動力多，四個兒子加四個兒媳婦，妥妥的八個壯力，每年工分都能掙200塊錢。雖然孫輩也有出生了，但孩子還小，且才四個，所以吃不窮老子。
“你爹的腿也就這樣了，都切了一半了，還能怎麽治？”陳大娘走到他們身邊道。
陳大叔斷了腿是真的斷，一只腿好的，另一只膝蓋以下斷了被截肢了。這些年陳大娘每天給他按摩給他吃雞蛋補身體，腿倒是沒有萎縮，但是也瞧不出什麽希望了，畢竟斷了的腿還能再長出來不成？
陳瑞把他爹的腿仔細的檢查了一邊，然後道：“可以裝假肢。”
“假肢？”陳大娘自然不懂的，“是假的腿？”
雖然國家從45年開始就有假肢廠的建立，是為了那些殘疾軍人的需要，但洪旗生產大隊偏僻，縣城裏也沒有假肢，而且那個時候還沒建國，像陳大叔這樣的老百姓既沒有錢安裝假肢，也沒有軌道安裝假肢。58年陳瑞考上了軍醫大學，也就是那一年，全國各省陸續建立了假肢廠，所以陳瑞對假肢才有了深入的了解。
因為身處這個行業，所以陳瑞還知道了一些內幕消息，比如59年的時候，赴蘇國考察組歸來，國內關於假肢的理論和生產，有了進一步的提高。這次回老家之前，陳瑞特意拜托人幫忙，去研究過假肢，現在又看了陳大叔的情況，他心裏就有底了。
陳瑞解釋：“是根據人的腿型定制的，安裝上之後爹就能正常的走路了，平時不爬山、不上工、不做激烈的運動都沒有問題。就是走出去看看，或者去地裏摘個菜，都沒影響的。”
陳大叔和陳大娘聽到陳瑞這樣說，夫妻倆的眼睛都亮了。“那……那貴不貴？”陳大叔最先考慮到了錢的問題。
“就是貴也要安裝。”陳大娘道，“你都多少年沒有走出去了？而且咱家有錢。”家裏以前是沒錢的，錢都是這兩年存下的，因為幹活的人多，所以才能存了錢，“這兩年大家工分掙來的錢，加上小五寄來的獎金補貼，我存了700了。”
陳瑞道：“我來的時候詢問過，安裝好一點的大概600就夠了。”
陳大叔一聽，趕忙道：“那算了，這可是一家人所有的存款了。我這十幾二十年也過來了，算了算了。”
陳大娘聽到也覺得貴，但是她想的更多：“小五啊，那那個假肢能用多久？”
陳瑞：“十年以上是沒問題的，就算以後要換，我掙錢了，也換得起。”
陳大娘一算，兒子一年的工資有700多，的確換的起。所以她咬咬牙道：“換。”
“老婆子……”陳大叔看向陳大娘，他是向往自己能站起來的，雖然住著拐杖也能站起來，可到底褲腿地方空蕩蕩的，這感覺不一樣。出門也不方便，所以他自從斷了腳，就沒有出過家門，都十多年了。
“別娘們兮兮的，咱家小五有出息了，還怕以後日子過不下去嗎？”陳大娘很有魄力道，“小五，那什麽時候能給你爹做這個假肢啊？”
陳瑞道：“我把爹的情況整理出來，下午就去郵電局把資料寄出，然後再給人打個電話，具體的等通知。”
陳大娘：“娘也不懂這個，你安排就好。”
中午，等陳家四個哥哥和四個嫂嫂下工回來，知道陳大叔的腿安裝了假肢可以站起來了，都非常高興。不過，在聽到需要600塊的治療費之後，陳家嫂子們有些心疼，陳家四個哥哥倒是舍得的，他們家以前條件不好，爹斷了腿，娘又是一個婦道人家，所以需要他們兄弟團結。現在爹能有機會站起來了，他們當然不會出過這個機會。
所以陳家嫂子們心疼錢也沒有用，且不說家裏是陳大娘當家，就是在陳家四個哥哥的心中，家人是最重要的。由不得她們反對。
不僅如此，陳大哥還叮囑兒子：“華東，你得像你小叔學習，你看你小叔多有出息，不僅是大學生，還是醫生，都把你爺的腿給醫好了。”
陳大哥今年28歲，長子陳華東今年9歲，在念小學一年級。長女陳華梅今年五歲，平時撿柴挖野菜，別看年紀小，做事情可非常利索。
陳二哥今年26歲，長女陳華蘭今年4歲，平時跟著陳華梅這個堂姐撿柴挖野菜。
陳三哥今年23，長子陳華南，今年3歲，平時跟著陳大叔關在家裏。
陳四哥今年22，陳瑞念大學那年結婚的，過了四年了，還沒有孩子。陳四嫂是家裏最沒存在感的人，因為結婚四年還沒懷上，所以心裏很自卑。不過陳大娘從來不罵她，她可不是那種稀罕孫子的人，她都生了五個兒子了，孫子孫女該是兒子兒媳婦操心的事情，又不是在她這裏斷了香火。
也因此，不知道陳大娘想法的陳四嫂對這個婆婆感激到言聽計從的地步了，比陳家四個哥哥還聽陳大娘的話。
下午吃了午飯，陳瑞就把自己整理出來的關於陳大叔腿傷的資料拿去郵電局寄了，他個子高腿又長，所以步伐大。而且在軍校每天都訓練成習慣了，走路的速度也快。
黎悅吃了午飯，下午就離開了洪旗生產大隊，要去學校上課，從這個月開始，她開始學四年級的知識了。她用了三月份一個月的時間，把三年級的知識都學完了。張老師見她實在聰明，所以就私下教她四年級的知識了，也因此，等到這學期末，她能把四年級的知識學完，然後跳級去五年級。當然，她也要考五年級的入學測試。
不過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情，前兩天她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李母。
黎悅拎著手工細藤編織包悠閑的走著，這手工細藤編織包是她特意找人做的，支付了五斤大米，顏色雖然是枯草的顏色，但是手柄的地方她纏了一圈布，正面繡了一個五角星，外形就跟後世D家的手工編織菜籃子包一樣。黎悅也沒有想過，在這個年代，她還能時尚一把。
黎悅今天在手工編織包裏放了兩個蘋果，半斤紅糖，她準備拿去給張老師的，感謝她私下給自己補習。
“咦？”黎悅突然看到有一道身影從自己的身邊快速的走過，這不是陳瑞嗎？黎悅頓時大喊，“陳瑞小哥哥……”
陳瑞聽到身後有人叫他，便停下腳步，回頭一看，竟然是黎悅：“黎悅同志你好。”然後轉過身，繼續快步的離開了。
“陳瑞小哥哥，你等等我啊……”黎悅跟了上去，今天午飯的時候，李母跟她說了陳大娘和她的談話，黎悅倒不是不介意陳大娘要觀摩觀摩的，畢竟她只是覺得陳瑞長得好又有趣，可以先養成，又不是說她現在非陳瑞不嫁。
陳瑞聽到後面的叫聲，走的更快了。雖然他不認為她是壞姑娘，但是……他就是想和她保持距離。
我草……黎悅想罵植物了，這小哥哥走路的樣子，分明把她當成母老虎了。黎悅倒不是追不上，只不過：“啊喲……”黎悅大叫一聲，“陳瑞小哥哥，我腳好疼……”
陳瑞腳步一頓，他懷疑的轉過身，結果看見黎悅倒在地上。她低著頭，手摁著自己的腳。出於彼此認識，對方又是李先鋒的妹妹，所以陳瑞沒有把黎悅往壞處想，就走了過去了。如果是別的不相熟的姑娘，陳瑞壓根兒不會動。他娘說過，不管女同志遇到什麽問題，都要保持距離，免得對方訛上他。他走到黎悅面前，然後蹲下身：“把手拿開，讓我看看。”
黎悅拿開手。
陳瑞卷起她的褲腳，頓時聞到了一陣香味，他晃了一下神，下意識的去想，這是什麽香味？花香？
黎悅不知他所想，可憐兮兮道：“陳瑞哥哥，我腳疼，怎麽辦呀？”16歲的姑娘，聲音很清脆，帶著幾分軟糯，聽起來很無助。
陳瑞從沒和女同志這樣接觸過，14歲之前他學校家裏兩點一線，所有的心思都在學習上。14歲考上大學，他在那個時候也算是少有的天才少年了，和他同屆的都比他大上四五歲，更何況比他高幾屆的，年齡比他更大，所以哪有女同志會特意和他接觸？
再加上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少，軍醫大學的大學生更加少，而軍醫大學的女大學生更是少之又少了。所以陳瑞這會兒突然和女同志這樣接觸，讓他不知所措了一會兒。不過他是醫生，在任何情況都是把病人擺在第一位的，所以馬上回過神。“你別擔心，我先看看你的腳。”接著，他脫下她腳上的布鞋，布鞋幹幹凈凈的，只腳底有些泥。脫鞋子的時候，陳瑞細心的問，“腳疼嗎？”
黎悅搖搖頭：“不疼。”
陳瑞道：“那應該沒什麽問題，我再脫了你的襪子看看。”
黎悅嗯了聲，她不敢開口，怕自己笑出聲，然後被她發現自己是騙他的。
黎悅穿了一雙白色的襪子，是末世的時候收集的棉襪，她今天上午上了工，所以中午又洗了澡，出過汗去過地裏不洗澡，她可受不了。原主畢竟年輕，皮膚底子還很好，這一個月來，她每天往身上塗身體乳，效果是很明顯的。皮膚光滑了，也更加的細膩了。陳瑞剛才聞到的香味，就是她身上身體乳的味道。
脫了襪子的時候，身體乳的香味尤其明顯。
作為一個醫生，陳瑞對味道是特別敏感的，他聞著她身上的香味，覺得鼻子有些癢。再看著她光滑的腳，還有那微微勾起的腳趾，陳瑞覺得手都有點癢了。“你……的腳上沒有淤青，也沒有紅腫，沒什麽問題的，穿上襪子和鞋子吧。”他的聲音沒有剛才那麽嚴肅，耳根子也悄悄的紅了。他整個人猛地站起，還後退了幾步。
“真的嗎？真的沒問題嗎？”黎悅有些擔心道，“可是我現在動一動還有些疼。”
陳瑞聞言，又看了一眼她的腳：“真的沒問題，我是專業的，你相信我。”
黎悅朝著陳瑞一笑：“我相信你。”她穿上襪子，又穿上鞋子，然後一拐一拐的往前走幾步。
陳瑞下意識的又想後退，但是看著她一拐一拐的樣子，還是忍住了：“你要去鎮上買東西嗎？你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給你帶，你腳疼還是不要繼續走路了。”盡管在他看來她的腳有點問題都沒有，大概就是扭一下，過一會兒就會好了。
黎悅搖搖頭，帶著輕快的聲音道：“我要去周家村生產大隊小學念書，我在那邊念三年級，不過下學期要跳級念五年級了。陳瑞哥哥，你以前也是在周家村生產大隊小學念小學的嗎？”
陳瑞再次聽到她喊自己陳瑞哥哥覺得有些怪：“你……你叫我陳瑞同志就好了。我念小學的時候周家村生產大隊還沒有小學，我是在鎮上念的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”啊字拖的有些長，聽起來主人的心情不怎麽好。“好可惜哦，我本來還以為能和陳瑞哥哥做校友的。”
“你……”見她又叫自己陳瑞哥哥了，陳瑞很是無奈，他娘沒教他這個時候該怎麽辦。他想糾正她，可是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，他忍了忍，“我初中是在公社上的，高中在縣一中，如果你能考上初中和高中，我們也能做校友。”想了想，又補了一句，“我大學是第一軍醫大學，也歡迎你去考。”
黎悅一聽，馬上笑意盈盈的看著他：“我會努力的，我想和你做校友。”
陳瑞看到她的眼中仿佛有了光，這才發現她的眼睛特別大，烏黑烏黑的，她額頭也很高，他娘說額頭高的人特別聰明。她的鼻子也很挺，不過有些小巧，她的嘴唇紛紛的，看上去很水潤……陳瑞趕忙移開視線，他娘說……他娘說什麽來著？他現在想不起他娘說的話了。
黎悅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，偷偷笑著，她穿書一個月，從沒停止過護膚，現在沒什麽煩心事，所以每日都讓自己保持著最佳的狀態，比如每天塗潤唇膏。她今天塗了一款水粉變色潤唇膏，很適合春天，也適合這個年紀。
黎悅從手工編織包裏拿出一個蘋果，偷偷的塞進陳瑞的手心裏。
陳瑞正在拼命的想他娘說的話，感覺到手裏被人塞了東西，他低頭一看，只見是個紅彤彤的大蘋果。蘋果很紅，就像她的唇一樣。
不不不不……陳瑞搖搖頭。
“陳瑞哥哥，謝謝你昨天送了我一路，也謝謝你今天幫我看腳，請你吃蘋果。”黎悅把蘋果塞進他手裏，就馬上收回手了。
陳瑞馬上把蘋果還給她：“不行，我娘說男同志不能隨便要女同志的東西，也不能占女同志的便宜。”
黎悅道：“可是你沒有占我的便宜啊，這只是我的感謝。如果非要說占便宜的話……陳瑞哥哥，你剛才摸我的腳了，算不算占便宜？”
“你……”陳瑞瞪大了眼睛，不敢相信的看著黎悅，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。
噗嗤……黎悅笑出聲：“我跟你開玩笑呢，你這個樣子真可愛。”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裏帶著委屈，實在太勾魂了。
“你……”陳瑞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人，尤其是在和人相處上，他唯一的口才大概都用在學習上了，碰到和醫學有關的事情，他能滔滔不絕的講上幾個小時。
黎悅擔心他把蘋果還回來，她小跑了幾步和陳瑞保持距離：“陳瑞哥哥再見了，我往這條路走。”然後腳步輕盈的跑了起來，哪裏像是腳受傷的樣子。
陳瑞看著她的背影，只有一個想法，她騙了他。但是，他又不生氣。
黎悅到了周家村生產大隊，還沒到上課時間，她先去了大隊長家。“張老師在嗎？”
學校還沒上課，老百姓們也還沒上工，大隊長家院子裏蹲著站著好幾個人，這年頭講究多子多孫，一家子人除非家長年紀實在大了，或者身體要不行了，不然極少有分家的。所以這大隊長家才這麽多人。
大家是認識黎悅的，黎悅來小學報道那天，李母帶著她先來的就是大隊長家。
“我媳婦在裏面。”張老師的丈夫，也就是大隊長的長子周森道。這周家村生產大隊有七成的人都姓周。說著，他又朝裏面喊，“月琴，你學生來找你了。”
“來了來了……”張老師利用休息的時間在補衣服，聽到男人的聲音趕忙出來了，看到是黎悅，她歡喜道，“黎悅，你怎麽來了？快來屋裏坐。”她招呼黎悅進了自己和周森的房間。
張老師身為老師，很愛幹凈，屋子裏整潔不說，還有一些熟悉的花香味。黎悅隨即看到了一邊的蘭花盆栽，難怪覺得花香熟悉，原來是蘭花啊。
張老師招呼她坐下：“黎悅你坐一會兒，我去給你倒茶。”
“老師不用的。”黎悅趕忙道，“老師，我來就是想和你說件事情，我……可以把門關上嗎？”
張老師一聽有些緊張，還以為學生要講什麽秘密，趕忙去關了門：“黎悅，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？你放心的跟老師講，如果是大事情，老師會和你一起想辦法。”
黎悅笑了笑：“不是什麽大事情呢，我是來感謝老師的，謝謝老師這段時間為我補習，您辛苦了。這是我的一些心意，請老師不要拒絕。”接著，她把兩個蘋果和半斤紅糖拿了出來。她拿的不多，並不是不舍得，而是以她現在的條件，拿的多了反而讓張老師擔心。
張老師看到這些東西，心裏是感動的，她的付出雖然不求回報，但是學生感恩是另一回事了。不過：“這東西你拿回去吃，老師不能收。”
黎悅才不會拿呢，她還孩子氣的強調：“這可是我給弟弟妹妹吃的，老師不收也不行，老師我先去學校了。”說著，她拉開門逃走了。
張老師看著她的背影，真是哭笑不得。
周森見黎悅走了，走進了房間：“怎麽了？那姑娘怎麽跑的那麽快？”
張老師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，輕聲道：“孩子特意送來的，感激我給她補習。”而黎悅剛才要關門的用意她也明白，不關門讓外面的人看見了，說不得大家都要分。但如果大家沒看見，她可以把蘋果留著給兒子女兒慢慢吃，就是紅糖也能給兒子女兒補身體。“這孩子不僅聰明，還細心，她下學期跳級念五年級肯定沒問題的，說不得初中還能跳級呢，這是我教過的最聰明的學生了。”身為一個老師，她為這個職業而覺得光榮，能教到這麽聰明的學生，她更是高興。所以為了不讓孩子浪費光陰，她私下就抽出時間給孩子補習了。
周森聽了道：“倒是個有心的。”
……
陳瑞到了郵政局，先給前輩打了電話，這研究假肢的前輩是他通過老師認識的，打了電話確認了相關問題之後，他就把資料給前輩寄出了。
寄了資料，他手中除了蘋果什麽都沒有了。
“軍人同志，你這蘋果是供銷社買的嗎？”一位大媽見陳瑞手中的蘋果品相好，忍不住問。如果是供銷社買的，她也想去買一些給家裏的大孫子吃。
陳瑞搖搖頭。
大媽見這個蘋果很大，足有半斤，她又問：“軍人同志，你這個蘋果換嗎？”自從國家允許物質自由交易以來，很多人就光明正大的交易了。
陳瑞道：“不換。”這是黎悅送給他的，他打算回到村子裏再還給她。
大媽見狀，也就不說了。
陳瑞回到家的時間還早，不過三點半，不過陳大娘已經在廚房忙碌了。陳家院子裏除了去上學的陳華東不在，五歲的陳華梅帶著弟弟妹妹在玩。見小叔回來了，他們叫道：“小叔。”
爹娘都說小叔是整個大隊最聰明，最有出息的人，在小叔面前要像在奶奶面前一樣乖。三個孩子一邊叫著小叔，一邊盯著小叔手裏的蘋果，還巴拉一下嘴巴，口水要流出來了。
陳瑞點點頭，陳瑞從部隊回來什麽吃的都沒有帶，他離家時自己還是孩子，回家時迫切的想娘，哪裏會記得給侄子侄女帶東西，這會兒見他們盯著手中的蘋果，他為難了，這蘋果他是要還給黎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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